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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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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狄皇宮,禦階上有大雪都洗不幹凈的血跡。

那一日二皇子與五皇子聯手逼宮,帶著各自效忠他們的兵馬攻入皇城之中,被從不知何處冒出來的邊疆鐵騎鐵血鎮壓,在這些身經百戰的將士刀劍之下,死掉的叛軍不知幾何,鮮血將臺階都染紅了。

坐在宮中等著皇子事成的皇後在聽到二皇子、五皇子被生擒,而與他們結黨的另外幾個成年皇子也都被從各自的府中抓了出來,一起關進了牢裏,只當場跌坐在原地。

那些猶如黑色洪流一般的鐵騎從皇宮中分流出去,湧向四面八方,將凡是涉及這場謀逆中的官員都從他們的府邸中揪了出來。

不論官職,不論他們那時是在小憩還是在用膳,都於這數九寒天帶到了禦階前,讓他們看著眼前這些叛軍橫屍遍地的場景,接著將這些發抖的老臣通通格殺,屍首掛在城門之上,血流了兩天才流盡。

一場清洗持續了三日,所有關於十四皇子繼位、賢王世子封大將軍王執掌三軍的反對聲音都從朝中消失了。

賢王同月重闕說的那番話,讓他該抓的抓,該殺的殺,他執行起來沒有絲毫的手軟。

留在牢獄中的那些皇子在瘋狂地拍打著欄桿,或是憤怒地咆哮,或是膽小地哭嚎,讓月重闕把他們放出去,卻不知道這個如今同時掌控了一品閣與東狄軍隊的人之所以只是把他們關在這裏,而沒有取他們的性命,完全是因為他們是應天帝的兒子,是東狄皇室的血脈。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的話,他早就一並把他們跟他們的黨羽扼殺在了禦階前。

只是這三日的清洗過去,城中已經沒有反對他們的異黨,可是東狄皇都卻依然籠罩在一層高壓中。

東狄使館,北周使團下榻之處,謝易行站在院墻下,聽著外面傳來的整齊肅殺的馬蹄聲。

他聽得出這是真正的鐵騎,是東狄最精銳的力量,每一個將士都是從邊關廝殺出來的,這樣的鐵騎一共有八支,都被征調了回來,八名主將此刻顯然也是留在皇都裏。

他擡頭,看著雪花如碎玉,紛紛揚揚地自面前飄落,想著月重闕把他們都召回皇都,動亂平息以後也沒有讓他們回去,這是想做什麽,正想著,就聽見門外傳來侍衛的通報聲,高聲道:“大將軍王到——!”

謝易行從院墻邊轉過身,看著緊閉的院門,聽到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外,可是那張臉——謝易行目光停留在來人的面容上——卻是第一次見。

身穿玄色蟒袍,披著同色的大氅,在這雪色中越發顯眼的人站上了這個位置,終於揭下了臉上的面具,將真容展現在了世人面前。

雖然二人的年紀不同,面容也不相似,但是這站在院門外與站在院中的人身上的氣質卻給人一種極其相像的感覺,一個像雲中月,一個像山上雪。

謝易行看著來人那雙熟悉的藍色眼眸,站在原地輕聲道:“一品閣閣主,大將軍王?”

月重闕對他一笑,擡腳邁過了門檻走進來,一擡手,身後的人就從旁邊退開。

他來到院中,來到這飛雪下,與謝易行面對面地站著,聽謝易行說道:“東狄這兩把利刃都掌握在你手上了,你為何不幹脆直接黃袍加身算了?”

這話若是有月重闕的手下在,聽謝易行這般質疑自己主上的忠心,定然要沖上前來同他方案。

只是今日月重闕是獨自一人來見他,所以當聽見謝易行這挑釁的話語之後,他只是淡淡一笑,並不在意:“你既然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便應該知道我永遠是臣,是守衛東狄的人,對著那個位置沒有那樣大的野心。”

謝易行道:“你將鐵騎從各個邊境調回來,不過是為了鎮壓,現在事既已經成了,那這些軍隊怎麽還在這裏?”

月重闕像是沒有察覺到他在套自己的話,只微笑道:“邊關將領為東狄貢獻一生,新帝登基,他們自要回來覲見,也要褒獎,何況……”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謝易行面前轉身,走到院中的那棵梅花樹下去,擡手掃去了虬結的枝幹上堆積的冰雪,然後才又說道,“何況戰事將起,東狄的國仇要報,自然要落在他們的肩上。”

聽到“國仇”二字,謝易行微微皺起了眉。

他知道東狄肯定會找借口發兵,不過沒想到他們找的這麽快。

月重闕站在樹下轉過身來,這俊美的東狄新貴,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王,對著他說道:“應天三十七年冬,北周使團入皇都,監察院之首歐陽昭明易容作侍衛,混在使團當中,當堂刺殺陛下,先帝不治身亡。如今正值國殤,我們東狄的軍隊從這裏打過去,就要看究竟要打到哪裏,你們那位陛下才願意交出這個亂臣賊子,你覺得這個出兵的理由如何?”

謝易行的眼神立刻變了:“你當知道——”

“看來是很好了。”月重闕一副並不打算聽他說完的樣子,在來對他說了這個出戰的理由之後就轉身從樹下離開,背對著謝易行輕飄飄地留下一句,“對了,永泰郡主現在很安全,就跟歐陽昭明在一起,雖然那樣的傷也不是什麽大礙,對不對?”

謝易行看著他從院中回到門前,幾乎是立刻,外面的人就再次把門打開,讓月重闕從這裏走了出去,之後又再次把門合上。

謝易行站在院中,覺得方才那些飄落的雪花片片都變得重逾千斤,落在自己的衣領上,被體溫融化成冰水,滲透進了自己的衣中,讓他感到背脊發冷。

他知道了。

靈泉在寶意身上。

他知道了。

……

東狄邊境。

出境的關卡,一行衣著厚重的人正排著隊在等待接受邊境士兵的排查。

這群住在邊境村莊的村民在這樣數九寒冬的時候沒有辦法耕作,要通過邊境到外圍的那些牧民聚居的地方跑商是常有的事,他們在這裏開設關卡檢查,通常不會檢查得太仔細,都是例行公事。

寶意作著少年的打扮,跟在李二身邊,等著士兵檢查他們交上去的路引。

原本李二擔心她的路引是一個大問題,沒想到這孩子出來的時候,路引都是在身上帶著的,跟那些玉石一樣沒有弄丟,於是要過境的時候也就一並交了上去。

東狄的路引寶意沒有,但是歐陽昭明身上有,雖然在下水浸泡的時候浸濕了,但是攤出來再晾曬以後就跟原來一樣,簡直像是用了興隆錢莊的工藝來仿造。

只不過他準備好的那些都跟寶意現在的情況對不上,於是寶意取了其中一張,花了一日的功夫重新偽造了一次,現在就跟其他人的路引一起在這個士兵的手中翻動。

她對自己仿造的手藝有足夠的信心,不擔心會被他看出有缺漏。

果然對方在翻過之後,只是看了看寶意,確認這個作少年打扮的其實是個小姑娘,然後就把東西還給了他們,朝他們一招手,說道:“過去吧。”

“謝謝官爺,謝謝官爺。”李二感激地說著,然後示意跟在自己身後的其他人先過去,他則留在最後,在離開的時候將兩粒碎銀子塞到了這官兵的手裏。

官兵自然地收下了,在這苦寒邊境守防,見到的都是這些普通村民,能孝敬這些上來已經算是不錯了,他不耐煩地道:“去吧去吧。”

寶意的心急促地跳了起來。

過了眼前這道關卡,她就算離開東狄的國境了。雖然這個方向不是去往北周,但是只要離開,她就能自由。

她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情,盡量鎮靜地走在人群當中,等出了這裏,朝著外頭看去,就見到眼前是一片連綿的高山,在山頂還堆積著雪花。

他們從村莊走到這裏耗費了兩日時間,越往邊境走,路上的風雪就越小,等來到這裏的時候,風已經不再那麽急了。

李二來到她身邊,把她的路引還給了她,指著前方的山說道:“咱們還要跨過這道山,到對面去。”

在山的背後是風雪不曾抵達的平原,住在上面的牧民世世代代都在這裏放牧,一年一度的市集,熱鬧程度不比一般的城池差。

李二知道她聽不見,一邊說的時候還一邊用手勢比劃,見到這孩子像是聽懂了一般,對著自己點了點頭,他才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小姑娘確實堅韌,跟著他們走了一路都沒有掉隊,難怪她一個人能從那樣的大雪中走出來,來到他們的村子外。

他們連夜趕路,晚上就宿在山中,等到第二日下山的時候腳程飛快,幾乎是眨眼就來到了山的另一邊。

寶意走過了無邊的雪原,走過結冰的河流,在攀上這座山峰,看到面前這廣闊無垠的草原在初升的朝陽下猶如一幅畫卷般展開,只屏住了呼吸。

只跟東狄雪國隔著一座山,就完全是兩個季節。

這裏的土地踩下去還帶著露水,腳邊是沒有褪去的綠意,牛羊早已經被放了出來,猶如一團團雲朵在草原上滾動,被趕著到綠草豐茂的地方去。

見著眼前這一片勃勃生機,寶意才真正有離開了東狄,重獲自由的感覺。

見她站在原地,像是被鎮住了一樣沒有動,走在她身旁的李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走吧,到市集上去,看看你的父兄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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